一葉滄浪第37章 神秘人

    夜深，明月當空，清風吹過海棠，沙沙作響。

    葉軒立在小園中，雙眸不知是因為倒映著星辰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呈現出淡淡的藍色。而原本不算白皙的臉頰，從耳根處起竟有一種羞紅。

    這奇異的一幕看似有趣，其中的辛苦卻只有葉軒得知，勉力忍受著。汗水從兩鬢滑落，牙關緊咬，雙手十指顫抖不停。

    如果張寧兒還在身邊，她一定會認得這熟悉的一幕，習慣性的用大大的眼睛和擰在一起地淡淡的眉表露著內心的緊張與擔憂。

    葉軒又發病了。

    潛伏在全身竅穴深處的雷電，如過江猛龍，與丹田內盤踞的地頭火蟒進行著激烈的交戰。

    金色更加純粹的內丹表面，近乎不可察的細微圖案好似垂死掙扎，散發出不甘的光芒，吞吐著熾熱火焰。而丹田空間外，錯綜複雜的經脈中，已經完全被數量駭人的密集雷電占領，所有的真元臣服於雷電巨龍腳下，被御使著撲向反抗的火蟒。

    這發生在身體裡的一切，都不在身體主人的掌控中。

    葉軒可能是這世界上最辛苦的置身事外之人。

    融合的天雷與赤金火焰，都是堪稱凌駕在天地之上的至品能量。哪怕是九轉通神的強者遇其一也不敢說能完全應付的了。

    而葉軒不知算幸運還是不幸，趁著兩者都虛弱的時機，先後在外力幫助下將兩者納入體內。得天地至力，總要付出代價的。

    令他稍微好過的是，比起最初的生不如死，吊著一口氣強撐著，現在的衝擊和傷害，他都能忍受得了了。同時，他有預感，這樣的爆發不會再發生幾次了，無論是雷電還是火焰，上面附加的不可控的暴虐氣息，殘存不多了。到那個時候，或許才是邁出了新的一步。

    凌晨，星月光輝暗淡了不少，進入了這片世界最黑暗的時間。

    葉軒坐在海棠樹下大口喘息，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還散發出體內雜質被逼出的難聞味道。

    「小子，你的造化，真叫老夫眼饞啊。」

    熟悉的陰鷙聲音從腦海中傳出。葉軒面不改色，無力辯駁。

    韋霸先甦醒了，或者說在某種程度上恢復了意識。這是葉軒早在來青州的路上就發現了的。

    雷火相爭，帶來的除了真元更紮實，身體更強悍，還有就是神識力量的增長。

    他記得御雷殿中白髮老人說過。等融合天雷被他完全掌控之後，身體內任何異物都將在他一念之間被恐怖無匹的雷電化為虛無。

    他能強忍莫大的痛苦去放縱體內兩種能量爆發，未嘗沒有爭取時間博取生存機會的想法。

    「小子這麼拼，是怕老夫拿你做爐鼎吧？」

    被戳穿心思，葉軒也不在意。淡淡道:「還不許怕了？誰知道你喪心病狂的會做出點啥來？」

    「等你有了能力，是打算把我這把老骨頭徹底清除了？」

    「嗯。」

    「怎麼說咱倆也是有緣，就不能善待我？」

    聽著話語中調侃的味道，葉軒可不會以為這個中古橫行霸道的大魔頭是在求饒。

    「我沒有善待你的資格，只是想多一分活下去的資格。」

    「你很怕死？」

    望著東方漸漸明亮起來的天幕。還不到二十的年輕人眼裡，流露出了複雜的愁緒。

    許久之後，才輕輕吐出一句。

    「不是怕死，只是貪生……」

    韋霸先沒有深究這兩個詞之間的差別。

    晨輝突破昏暝，日光劃破天際。一名俏麗的丫鬟叩響了院門。

    本就一夜沒睡的葉軒換了衣服，洗了臉，踏小徑來到門前，拔掉門栓，打開了門。

    「軒少爺，老爺請您過前廳去吃早餐。」

    「好的，你先去，我隨後就來。」

    丫鬟轉身離去，葉軒回房，將擦拭到一半的刀平放在床頭，整理了衣服，走去了前廳。

    一路上遇到灑掃庭院的僕人雜役，都恭敬地停下手裡的活計對他躬身行禮。可葉軒察覺的到，那一雙雙眼睛裡，藏著不能表現出的情緒。

    他開始為自己此行將會引發什麼後果擔憂起來。

    「軒兒哥，快來。」

    前廳，沒有女眷。程家老爺子坐在上首位，右手側是他舅舅程珺，再往右，就是那個表弟程雪。

    左手側緊挨著程老爺子座位空著，顯然是留給葉軒的。

    若是按照一般家族內部的規矩，外孫葉軒跟舅舅程珺同樣挨著老爺子坐，顯然是不合適的。但是若算上葉軒位同皇子的官爵身份，便很正常了。

    在家裡幾個人吃一頓平平常常的早飯，大可不必如此。不知程老爺子意圖何在。程珺程雪父子倆也沒表現出什麼不爽。

    葉軒沒有去揣度裡面的門道，先是對著程珺問候，道了聲:「舅舅。」

    程珺站起身，擺了擺手:「自家人，不必客氣。快坐吧。」

    程雪跟著父親站起，等父親和葉軒坐定，他才坐下。

    程老爺子沒有再說什麼，示意下人端上飯菜。

    一眾丫鬟捧著餐盤，將一道道別具沿海風味的菜餚端上桌，然後井然有序的離開。

    動筷之前，程珺問道:「昨晚休息的怎麼樣？」

    「挺好。」葉軒點頭回應。「房間裡的烏子薰香，很不錯。」

    「那就好。」程珺笑著，看向身邊的程雪，道:「下你放心了？」

    又轉向葉軒，「你雪弟怕你睡不習慣咱家這簡陋的屋子，特意把你房間裡的東西換了城裡最好的，還找來了北地常用來裝點臥室的烏子薰香，助眠。」

    「真是費心了。烏子薰香產於北地，但近年來發掘過度，已經很難找到了，在青州搜尋，想來也知道多不容易。」葉軒舉起酒杯，「多謝雪弟，我敬你一杯。」

    程雪不似作假的欣喜回應。

    首位上，程老爺子看著兒孫輩其樂融融的場景，一張爬滿了皺紋的臉古井無波。

    飯罷，程雪主動提起要帶葉軒轉悠轉悠煙海城。

    青州以商為本，萬貫家財的富豪多如牛毛。單單從經濟看，便是京都也比不上青州前三名的大城市。

    青州第一城通達城，在四海商盟金家的掌控下，外通五洋四海，內達九州八方，有著大梁最成熟的貿易網絡。四海商盟的地位無可撼動。

    如此一來，煙海城作為第二城，其中領頭人的競爭就要激烈的多了。

    幾十年來，也沒有人敢自詡為煙海城的掌控者。但程家能做到公認的首富，其實力可見一斑。

    煙海城程家，以海貨販賣起家，後來轉做酒樓旅店生意，程家字號遍及青州。周邊的兗州，揚州，豫州乃至京都都有所涉足。

    大概十年前，程老爺子做了撒手掌柜。程家的生意完全交由兒子程珺打理。

    程老爺子是小商販起家，做生意注重穩中求進。程珺不同，年輕時遊歷大梁便鍛煉出來不俗的戰略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