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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馬第二章、國破山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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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該,字文約,乃是已故鉅鹿郡公、諡號為「成」的名臣裴頠的次子,純粹靠父蔭才得官拜散騎常侍,封南昌侯,屬於不把故紙堆翻爛,幾乎找不到名字的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角色……

    沒有勇力,也缺乏勇氣,毫無號召力,甚至如今記憶混亂,連人頭都認不大清……短短數個時辰以後,天光就要放亮,胡騎肯定會發起最後的攻勢,自己將如同歷史長河中一朵小水花似的,瞬閃而沒……不,連瞬閃都沒有,而且還可能死得苦不堪言。裴該完全沒有這時代名士們的倜儻風度,雖說相比起哭得眼睛都腫了的王衍他們來,面前這兩個想不起名字的青年官員還算頗有膽色,敢於直面死亡,還有心情跟這兒做辭世詩……可你聽他們說的都是些什麼?「當道難辭咎」、「死國見吾貞」,就好象他們都是為國奮鬥而直至悲壯犧牲的烈士似的!

    雖然想不起他們的名字來了,但估計也跟這一世這個嚇傻了的裴該一樣,只是些尸位素餐,整天就知道吟風弄月的世家子弟而已。正滿眼漆黑、坐困愁城的裴該聽到那些屁話,又怎可能不發出近乎絕望的嗤笑來?

    於是乎破口大罵:「汝輩與王夷甫究竟有何分別?生時無益於國,即便死了,也絲毫無害於胡虜——何所謂殉國?!」他終究零碎保留著一些身體的記憶,對於這年月的語音和語法還是基本稔熟的。

    兩名青年官員被他罵得面紅耳赤,其中一人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另一人卻瞪著眼睛辯駁道:「我等難道不想救國嗎?然而不在其位,不得謀其政——臨死之際,我等還可以坦然吟詩,不知比卿強過多少倍去!卿若也能做詩,不負往日的文名,才見得是無懼胡虜,不畏死亡,並未被嚇得當場瘋癲!」

    裴該冷冷地一聳鼻子:「做詩又有何難!」身為穿越者最大的優勢是什麼?多少部穿越小說上都寫得明明白白,那肯定是抄襲啊,抄襲後人文章詩詞,假裝才華蓋世——我是學文的,又不會造槍造炮,若連抄襲都不會,那不是笑掉了穿越前輩們的大牙麼?

    只是,該抄哪一首才好呢?

    好在前一世文史方面說不上大拿,也多少有點兒功底,裴該才思索了不過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就高舉起雙手,曼聲長吟道:「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嗯,就這四句好了,不能再往下抄了,否則肯定露餡兒。

    下面本該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純粹是中老年人口吻,而裴該尚在青春,別說兒女了,連老婆都還沒討呢,若是把這四句也吟出來,鬼才會相信是他自己的原創哪!

    兩名青年官員聞聽此詩,卻無不大驚失色,隨即對望一眼,又一起轉回臉來,朝裴該深深一揖,然後掉頭就逃——人這詩確實做得比自家的好啊,好上一萬倍了,那還有什麼話可說的?趕緊退避三舍吧。

    雖說時代相隔好幾百年,詩風、文法不盡相同,但「詩聖」終究是「詩聖」,名篇始終是名篇,就算這年月的詩文魁首聽來,也會「不明覺厲」吧,更何況這倆小角色?

    他們是逃了,裴該卻突然間抬起右手來,給了自己一個清脆的大嘴巴——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人鬥嘴皮子?還有心思抄杜甫的《春望》?還是趕緊琢磨琢磨,除了委身投胡以外,還有什麼活命的一線生機好了……委身投胡,實非我所願也!再者說了,也不是你說投降,對方就一定會饒過你的……


    就好比說王衍,他在被擒後的漢奸嘴臉別提有多噁心了,然而石勒最終還是下了毒手哪。

    該怎麼辦才好呢?晉軍兵卒,多為鄉下愚氓,在沒有將領統率約束的前提下,完全不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只有被動地等待死亡的降臨;而那些公卿百官,或許還在幻想著一旦遭俘,即便被驅為奴,也尚有苟延殘生的機會……只有裴該明確地知道等到天光放亮以後,將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兵卒「無一人得免者」,王衍等輩則遭石勒「使人排牆殺之」……

    左右是個死,乾脆豁出去拼上一把吧,即便寄望於老天、依附於命運,也總比徹底臣服於死亡為好!

    於是他在猶豫了很久以後,終於行動起來,仗著這具身軀向來營養良好,即便晚間也可勉強視物,竭力壓低腳步聲,同時又拼盡全力地朝南門方向奔去。出了南門,只要能夠混在屍堆中穿過胡騎的巡邏通道,很快便可抵達沙水岸邊,雖然不清楚這一世裴該的情況,但自己穿越前是學過游泳的,洑水而逃,或許能夠偷得殘生吧。

    哪怕是把命運交給老天,多少也總有一線生機,哪怕是路上就被胡騎給宰了,起碼落個痛快……終究夜深了,白天不敢逃,此刻趁著星月無光,總該試著逃一逃吧。在特殊的境況下,逃跑也是一種對命運的抗爭哪!

    心中千廻百轉,腳步越來越快,距離南門也越來越近。猛的,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裴該就覺得胃部一陣痙攣,差點兒沒直接吐出來。腳步也因此而踉蹌,被迫伸手朝側邊的陰影撐扶過去——觸手綿軟,也不知道是活人還是屍體,嚇得他一個哆嗦,匆忙收手,結果立足不穩,朝著反方向一跤跌倒。

    眼瞧著南門就在前方,他雖然爬起身來,卻不敢再挺直身軀,被迫躬著腰,儘量把重心放低,就這么半挪半蹭地朝前方緩緩推進。身下潮濕而黏滑,腥臭直入臟腑,熏得人幾欲暈去,裴該努力保持著心智的清明,在血窪和屍堆中間艱難向前。

    不遠處傳來雜沓的馬蹄聲,抬眼一瞧,幾支火把閃爍著靠近。他正待更加伏低身體,停止手腳的動作,等待那些胡騎過去,可是突然之間,屍堆中竟然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裴該促起不意,身體朝前一傾,面孔直接就拍到地上去了。照理說他身形壓得很低,即便腦袋距離地面也不甚遠,但無巧不巧的,額頭卻正好撞上了某件硬物——也不知道是殘缺的盾牌,還是破碎的兜鍪——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時間就此停止了……

    ——————————

    等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裴該首先感覺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努力張開眼瞼,明亮的天光映照下,看到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妄圖逃離寧平城前夕見到過的某名青年官員,還曾經在他面前吟過辭世詩呢。然而見他醒來,對方眼中卻並無欣慰之色,反倒充滿了茫然和無奈,略撇一撇嘴:「如今死去才是福份,卿又何必復甦?」

    說著話,伸手就來拉扯裴該。裴該掙扎著搡開他,嘴裡問:「什麼時辰了?」那名官員苦笑道:「文約,卿已昏睡半日矣。天才放明,胡騎便即殺入城來,王公等盡皆束手,大軍亦頃刻覆滅——如今我等都成為胡虜的階下囚啦!」

    裴該長長地倒出一口氣來,重新闔上雙目——原來已經徹底完蛋啦,沒能逃得了,終於還是當了胡人的俘虜……可我是怎麼回來的呢?就讓我倒伏在屍堆里好了,究竟誰這麼多事?唉,這些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果如對方所言,我為什麼要甦醒呢?還不如就此死去為好……

    然而那名官員卻繼續來扯他:「胡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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