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和血味還有一點咸。
「娘……」
沈一弓咬著牙不想讓淚滾落,可根本控制不住。他渾身發抖發冷,可他知道根本不是因為順著破屋縫隙里的冷風。
「娘——!」
1922年冬至的晚上是蘇州河邊的鄰里鄉親最後一次在這兒看到沈一弓。第二天一早吳嬸出攤時路過他家瞄了一眼,裡頭空空蕩蕩,之前的東西都清乾淨了,那小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兒。有人說沈一弓帶著他娘的屍身回鄉下了,也有人說這小子拿了錢葬了他娘以後,就在法租界裡找了份差事混日子。但沒人能確切說出個具體來,這小子如今無父無母,無根浮萍四處飄零,究竟飄去了哪兒,最終也從別人茶餘飯後嘴裡的一段感慨化作了無。
直到大半年以後——
蘇州河邊的窮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當初知道沈一弓一家的事兒的已經沒剩多少了。有個賣水果的年輕人過去跟沈一弓一塊跑過黃包車,他回來跟吳嬸說沈一弓沒死,也沒回農村老家。他就在上海。他說他是在街頭青龍會的人里看見的沈一弓。那小子如今長得人高馬大,濃眉大眼,一雙眼狼一樣陰狠狠的。他說他看見沈一弓的時候,他手裡的尖刀正捅進前門賭館守檔口的生哥肚子裡。
聽得人一陣唏噓,說這沈一弓當年也算是性子大度溫和,哪裡是會提刀砍人的,變化當真良多。他人唏噓一陣,便也不再談他,至於沈一弓這一年究竟經歷了什麼,遇上了什麼……外人哪裡會多計較?唯一大快人心且頗具江湖味道的,是他沈一弓自己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