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神隱記第二章 耳聰目明

    孫異的家，離學校不太遠，那地方還有個名字，叫孤兒院。

    他確確實實是個棄兒。

    打從他有記憶起，就是在孤兒院裡度過的。

    回到家已經快後半夜了，看門的郭大爺看到他，大聲笑著問：「又上晚自習了？」

    孫異點點頭，微笑著回應。

    郭大爺是個好人，年近七十了還身強體健，唯一的毛病就是有點耳背，還特別喜歡和人說話。看門的工作其實不太適合他，但一則退休以後沒什麼事干，他也閒的難受；二則給孤兒院看護了幾十年了，也有感情離不開了。

    孤兒院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建設的，大號全名是「容城社會福利院」，聽說以前是某個華僑的私宅，建國以後被政府徵用了，但因為過於豪華不符合居住標準，也不知道誰提議的就改成了社會福利院。一代代的孤兒在這裡成長，離開，有的還會回來，有的就一去不返。

    院子一天天的陳舊，也換了一批批的新人。

    孫異在這裡有一個單間，這是他從小就有的福利。

    打開房門，他默默的走到書桌旁，抽出一本歷史書來看。

    沒有燈光的夜裡，他一目十行的看著，每一行都看的清清楚楚，每一行都清清楚楚的印到了腦子裡。

    他知道自己確實是被雷劈過了。

    他曾看過一代喜劇大師周星馳拍過的電影《濟公》，那裡面說下凡的神仙在被雷劈過天靈蓋以後會覺醒前世的記憶，也會有一些仙法隨身。

    今天，孫異也被雷劈了，前世的記憶倒沒有覺醒，但是一團漿糊的腦子突然又開竅了。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當別人的目光從仰慕到鄙視，當師長的眼光從愛護到懷疑，沒有人知道他內心裡有多痛苦。

    孫異眼角的淚珠終於滑落，忍不住伏案大哭起來。

    每個人的心中，都曾有過一些屬於他自己的榮耀。孫異從小就敏感而自卑，唯一能讓他驕傲、能讓孤兒院上上下下驕傲的，就是他從來就沒有考過第二。

    他永遠是成績單上排在第一的那個，那個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神話。

    小學拿過華羅庚杯的冠軍，中學拿過奧賽的冠軍，他可是被容城一中的校長硬搶進去的，可上高中以後，他的成績就直線下滑，從入校的第一名變成了會考的最後一名。

    所有人都知道，這又是一個「傷仲永」的故事。

    在無數個深夜裡，孫異都痛苦的無法入眠，大量混亂的畫面反覆浮現把他腦袋攪成了漿糊桶，只有曬太陽的時候才能稍微緩解一些痛苦。

    今天，他終於恢復了高中之前的狀態，重新變得耳聰目明起來，而且比以前更加強大。

    只要他願意，他能聽到兩百米遠的的蟲叫，他能看到黑夜裡蚊子抖動的翅膀。

    所有看過的課本，完全無法理解的數學公式，如蚯蚓一般的英文字母都重新排列組合，變成了腦海里清晰可見的記憶。

    那個天才又回來了！

    他想起了蜘蛛俠，想起了蜻蜓俠，現在他可以叫做「雷劈俠」？

    他哭著，又笑了，笑完又繼續哭，如瘋癲一般。

    房門開了，一個怯生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小腦袋晃了兩下，終於忍不住走了過來，趴在他身邊，抬起小腦瓜看著他。

    這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十分可愛，懷裡還抱著一隻白白的小狗。

    「孫異你為什麼哭呀？」小姑娘問道。

    孫異抹把眼淚，打開了檯燈，露出了笑臉，拍拍小女孩的頭說：「楠楠你怎麼還不睡啊，是不是白天睡多了？」

    「哼，你哭的那麼大聲，楠楠怎麼睡的著。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一樣。」小女孩氣鼓鼓的嘟起嘴，毫不留情的訓斥起孫異來。

    孫異噎住。

    楠楠也是孤兒，後來郭大爺認她當了干孫女，就隨著一起姓郭了。小女孩生的俊俏，長的刁蠻。因為有郭大爺撐腰，也算是孤兒院的一霸了，孫異每次都被她懟的啞口無言。

    「楠楠最近學習成績怎麼樣呀？」

    「哼，就知道欺負我，倒數第二，怎麼樣，比你強吧！」郭楠楠朝他翻了個白眼，氣鼓鼓的擰了一把小狗的耳朵。

    這還是個小奶狗，被郭楠楠欺負了一把也不敢怎樣，只能嗚咽著瑟瑟發抖。

    「怎麼拿小狗出氣呢，多沒愛心。」

    「那拿你出氣呀，又打不過你。」

    「好啦好啦，哪裡來的小狗啊，是什麼品種？」

    郭楠楠把狗放到桌上，小狗還站不起身來，一屁股坐下，嗚嗚了兩聲。

    「你說小白呀，郭爺爺今天在院子裡撿到的。」說著，郭楠楠小眼神凌厲的掃了幾下孫異，警惕的說：「你想對小白做什麼呀！」

    孫異吐槽說：「是個狗就叫小白，萬一長大以後毛變灰了要叫小灰麼？」

    郭楠楠問：「那應該叫什麼呀？」

    孫異沉吟片刻，說：「它生在孤兒院，應該給它取一個孤獨終老的名字，就叫它……小四吧。」

    郭楠楠撅著嘴又翻了個白眼說：「什麼破名字，還不如小白呢。」

    「隨便叫什麼吧，反正就一條狗，叫什麼不是叫。對了，今天家裡有什麼事麼？」

    郭楠楠撓撓小腦袋，掰著手指頭說：「孟婆婆還那樣，更年期二十多年，今天又和郭爺爺吵架了。六爺和馬叔出去搞基了，晚上沒回來。朱叔叔和高嬸去省城探親，高荇姐姐不知道去哪裡了……」

    「高荇還沒回來？」孫異打斷了她的話頭問道。

    郭楠楠搖搖頭，想了一下很堅定的說：「肯定沒有回來，高嬸屋裡沒亮過燈。」

    孫異看了下鬧鐘，十一點半。

    高荇也是容城一中高三年級的學生，在孫異隔壁班，倆人的關係不遠也不近，平日見面打個招呼，也只能算是個點頭之交。但這大半年裡，肯和孫異打招呼的人都很少，別人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染了晦氣降了成績。

    「高荇會去哪裡呢？」

    高三課業重，晚自習上到九點半，從學校騎車回來十來分鐘，走路也用不了半小時。而且孫異一路走回來，街上燈火通明，也沒看到高荇。

    孫異站起身來，一手抱起郭楠楠，一手抄起郭小四，往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楠楠回屋好好睡覺，我出去找一下你高姐姐。」

    郭楠楠緊緊的摟住他脖子，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快別說了，我懂。」

    語出如絲，吹氣如蘭，嚇的孫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