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不棲宮第2章 一夢成魘

    想著想著，楚寧便闔眸睡了過去。她是真的累，跳崖前被擎門的人追了半天，死後雖然換了具身體但思想意識卻是沒有得到片刻休息，又強撐著應付醒後遇到的意外情況和巨大心理衝擊，能撐到現在已經是考驗毅力。

    這一覺，楚寧睡得並不安穩。夢到自己的大哥在懸崖底部看到了自己滿身是血，面目全非的屍體後滿目猩紅，狂暴的像只受傷絕望的困獸，當場擊斃了平日裡派在自己身邊保護的四個保鏢，顫抖著雙手把自己的屍體打橫抱起。

    待到看見大哥轉身的一霎那，楚寧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她看到了什麼，一向頂天立地，在自己心目中神一樣存在的哥哥竟然哭了。這是楚寧自記事以來第一次看到大哥落淚，即便是當初親眼目睹父母葬身火場也沒哭的人卻在這一刻第一次表現了他的脆弱。

    楚寧有想過自己的死可能會帶給大哥很大的衝擊，卻沒想到竟會對其影響至此。

    可楚寧不知道的是，面對當初父母的死楚翰梟也並非不痛苦。只是沒了父母他便是楚寧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他不允許自己軟弱。他要為父母報仇，要為自己的妹妹撐起一片天。

    然大仇得報，父母留下來的產業與勢力也被其一一拓展和壯大。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唯一想要守護的人卻不在了，令其如何承受？

    楚寧竭力地朝著大哥的方向大喊，卻只是徒勞。因為她發現自己既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身體，就像是虛空裡的一縷孤魂，充當著這一切的看客。這使楚寧心生沮喪，是呀，自己已經死了呀。

    緊接著畫面陡然一轉，方才的一切景象以及人都消失不見。面前出現了一片竹林，隱約傳來悠揚悅耳的古琴聲，令楚寧從悲傷無助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從聲音來辨別，彈琴之人的造詣極高。但不知為何，明明是輕快的曲子，楚寧卻從中聽出了克制、糾結，甚至有什麼呼之欲出的感覺。並未多想，楚寧只以為是經歷方才的事情後自己的心情不佳所至。

    畫面拉近，只見一名白衣男子坐於一把古琴之前。琴弦由天蠶絲製成，琴身通體由白色暖玉打造，上有不規則的竹葉紋路，想必此人偏愛竹。

    男子瑩白如玉的修長手指在琴弦上繁複撥弄，指間流瀉著抑揚頓挫的音符。楚寧從來不知道有男子的手可以生得這樣好看，讓天下間最負盛名的繡娘都自愧弗如。

    接著看向那張臉，楚寧不得不感嘆造物主的神奇。一雙清冷若琉璃的鳳眸所過之處，像是夜下月輝灑落粼粼湖面，讓人溺在其中無法自拔。瓊鼻、朱唇、玉面，無一處不精緻。有他在那，周邊的一切都淪為了黯淡的背景。

    享受著這一場視覺與聽覺的盛宴，怕是任何女子都免不了為之心折。然楚寧卻並未生出一絲一毫的旖旎心思，只是覺得這人眼熟。忽然靈光一閃，這不就是穿越來了古代之後見到的那位承姓公子嗎？他為什麼會在這？這又是哪裡？楚寧內心不禁生出一系列疑問。

    就在這時，迎面一個身穿鵝黃色宮裝的少女像只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朝這邊跑來，面上帶著明媚的笑容。待到進前，兀自坐在旁邊一塊石頭上面，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托著小臉，一瞬不瞬地瞅著那名男子，眼神炙熱，任誰也能一眼看出來那其中洋溢的愛戀。

    那名男子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停頓，甚至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顯然對來客並不意外，或是已經對這種情形司空見慣。那少女也默不作聲，似是不敢也不願打擾那仿若畫中之人。

    立在一旁的楚寧莫名覺得這畫面氣氛很是和諧，但看那位承公子不為所動又若無其事的樣子，怕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尚不知後續，畫面陡然又作變換。方才出現的那個少女一隻手臂抬起遮著眼睛一手提著裙子往荷花池上的拱形石橋上跑去，一張小臉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就連一旁的楚寧都不免被其周身瀰漫的悲傷氣息所感染。

    跑到橋的最高點站定，一雙雨霧迷濛的眼睛仿佛透著虛空看向那抹身影，喃喃低語：「承訣哥哥。」雙眸沒有了之前的靈動，透著一股死灰般的絕望。楚寧突然萌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未待其出手阻止，就望見那少女縱身跳入池中。

    楚寧猛然驚醒，環視一周，仍舊是古色古香的房間，這使得楚寧內心一陣失落。觸及臉頰一片濕潤，想來是夢見大哥太過激動導致的情緒外泄。至於後來的夢境，楚寧作為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並未產生多大的情緒波動，她對這種愛而不得便成殤的戲碼欣賞不來。

    思及此，楚寧不知想到了什麼，倉促地掀開被子連鞋也不顧及穿上就下了床，因病身體虛弱，走了兩步就踉蹌了下，伸手扶住一旁的桌子以作支撐。接著徑直朝一面銅鏡走去。待到近前，透過鏡子看到自己的容顏，心下一片瞭然。

    鏡中之人有著讓所有女人都會心生嫉妒的容顏，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波光瀲灩，專注之時猶如綴滿了浩渺夜空下的繁星，爛漫璀璨。小而挺翹的瓊鼻玲瓏別致，唇瓣不點而朱，微啟著上唇一副呆萌可愛的樣子引人一吻芳澤，眉眼和那位年輕的皇上有著幾分相似。令楚寧感到驚異卻又意料之中的是，這便是夢中那少女的模樣。

    楚寧平日裡是不會將夢與現實聯繫起來的，但是卻覺得這次的夢境顯得那麼真實，自己也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抬頭看向窗外，天色將暗未暗，踱步向外走去，入目的便是約莫十尺距離之外的桃花林。桃花競次開放，美得炫目。《詩經》有言：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眼前的景致當真是賞心悅目。

    楚寧走到一旁的石凳邊坐下，百無聊賴地擺弄著圓形桌盤上的一套陶瓷茶具，廣袖鋪展在桌面，拂動間如行雲流水。遠遠望去，月色為其度上一層柔和的光。雖只著白色中衣，但那慵懶的姿態配上妍麗無雙的面容，恍若畫中仙，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隱在暗處蹲點的人看著不由怔愣，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變得似乎有些陌生了。

    楚寧看著手中的杯盞，觸感自是不能與現代的玻璃杯的光滑相媲美，但勝在由內而外透著的古韻。轉動茶壺，發現裡面非空，便打開壺蓋，一副發現新大陸的心思欲瞧瞧這個朝代的公主都是喝什麼。

    待看到一彎隨水紋來回晃動的月亮的倒影時神情一頓，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際，一輪明月高懸，不由思緒紛飛。想到自己的大哥，想到自己的好閨蜜，想到自己養的那條傲嬌的狗，想自己這二十年自記事以來的點點滴滴，執念於做一場重溫的夢。

    楚寧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從月上中天到旭日東升，直到采櫻在旁邊喚了三聲才從自己深陷的回憶中解脫出來。對上采櫻一雙擔憂的眸子微笑著安撫道：「我沒事，回去吧。」接著起身朝屋內走去。

    采櫻在楚寧後面跟著，心道公主果然不一樣了。尤其是剛才對自己笑得那麼溫柔，真是讓自己受寵若驚，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公主原來那麼美呢！

    暗處窺視的身影一閃而逝，隱匿在桃花林中。

    步入房內，楚寧便看到銅鏡前規整地擺放著與之同色的水盆，一個銀色的托盤上端放著一個茶